毛宗良的园艺人生

■陈建华 周建灿毛宗良先生遗像毛宗良回国后曾受聘的国立中央大学。

在清献中学堂（现黄岩中学的前身）旧四年制第三届27名毕业生中，诞生了一批大学问家，如著名植物化学家和教育家许植方、香港中文大学教授刘百闵等，而毛宗良是其中最耀眼的明星之一。他是中国园艺学界的一代宗师，国际知名的园艺学家和教育家。

毛宗良（1897—1970），别名仲良，浙江黄岩人。他诞生的时代，正是民族危机深重，维新思潮涌动的年代。由于家境贫寒，1915年冬清献中学堂毕业后，因无力升学，被迫就业谋生，曾担任黄岩县清文局测量员等低级社会职务。作为橘乡儿女，毛宗良从小就对园艺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5年后，承蒙亲友资助，考入南通大学农科预科，由此走上了他终生不悔的园艺之路。1923年考入东南大学农学院园艺系。他埋首学海，刻苦自砺，毕业时以优异成绩被浙江省教育厅选拔为公费出国留学生。1928年，在法国里昂及格郎劳勃学习法文1年，1929年考入巴黎大学研究院植物系。在法求学期间，毛宗良“讷于言而敏于行”，潜心研读西方植物学理论。1933年以《藜、苋两科的比较解剖》论文获理学博士学位。

我国的现代园艺学起源于20世纪30年代，由著名园艺学家吴耕民、管家骥、胡昌炽、章文才、林汝瑶等人发起，1930年春中国园艺学会正式成立，当时还在巴黎留学的毛宗良由于在园艺学界的地位和傅焕光一起当选总务委员，章文才当选交际委员，吴耕民任出版委员，章君瑜、管家骥任文书委员。此后一些地方性的园艺学会也相继成立。中国园艺学会及各级地方园艺学会的成立，标志着我国近代园艺学的发展进入了一个新的时期。毛宗良因此成为中国园艺学的奠基人之一。

毛宗良法国留学学成之日，正值日本觊觎中国、国运维艰之时。作为一代具有强烈忧国忧民思想的知识分子，毛宗良怀着深深的爱国情怀，放弃了国外的高薪厚禄和舒适生活，毅然回归故土，报效灾难深重的祖国。回国后受聘担任国立中央大学农学院教授兼园艺系主任，教授园艺学和造园学。其中造园学是毛宗良的第二专业，他既传授理论知识又进行实地设计。1935年前后，他曾为南京国民政府大礼堂、考试院、外交部和交通部等单位的庭园进行设计，还发表了《花坛用之观叶植物》、《草本蔓性观赏植物》、《小面积庭园之设计实例》、《庭园中之主要树木及其配置》和《行道树之选择及其栽培上应注意要点》等文章，在造园艺术方面作出了杰出的贡献。

毛宗良1935年至1936年受四川大学校长任鸿隽（1886—1961，著名教育家、化学家）之聘兼任四川大学农学院教授。30年代中期毛宗良致力于十字花科芸薹属（Brassica）蔬菜的分类研究，经过长时间的观察、比较及调查，于1941年首先确定榨菜是茎用芥菜的一个变种，审定拉丁学名为Brassica Juncea var．tsatsai Mao，又定花叶芥的拉丁学名为Brassica Juncea var．laciniata Mao，被国内外学者所承认，并沿用至今。1936年春，印度尼西亚华侨从印尼赠送若干甘蔗优良品种给四川进行试种，毛宗良受四川大学农学院之请指导试种研究，他不辞辛劳到内江进行实地考察，选定甘蔗试验场场地，并兼任内江甘蔗试验场长。根据甘蔗的生长习性，反复试种观察，终于使“远方来客”在四川安家落户，使优良甘蔗品种试种成功，大大促进了内江甘蔗生产的发展。目前内江已成为我国食糖的重要生产基地之一。抗日战争后期，中国军队与盟军配合，在中国、缅甸、印度三国边境的崇山密林中与日本侵略军展开艰苦卓绝的战斗。此处疟疾猖獗，军民深罹其苦，极需治疟药物。而当时治疟药物多系进口，供不应求，因此研制工作迫在眉睫。1944年，毛宗良受聘兼任卫生署药苗试验场技正，凭着支持抗战、拯救同胞的历史使命感，通过调研并发挥其技术专长，对四川的治疟良药——野生植物“鸡骨常山”的根、茎、叶进行解剖研究，采用含药量最多的部位进行提炼精制，为加快治疟药物的生产作出了很大贡献。

1948年至1952年，毛宗良担任复旦大学农学院教授兼园艺系主任。他为人忠厚，治学严谨，对学生要求严厉，无论听课、实习和试验，学生必须仔细听、认真学，专心致志，心无旁骛。面对学生提出的问题则百问不厌、耐心解答。他眼见国民政府政治腐败，民不聊生，曾与一些民主人士交往，忧心国事，并参加了反对国民党独裁统治的“九三学社”。上海解放前夕，复旦大学农学院有些进步学生被捕，毛宗良曾多方设法营救，才得以具保释放，赢得了广大师生对他的敬仰。

1952年，全国高等院校进行院系调整，决定上海复旦大学农学院北迁辽宁沈阳成立沈阳农学院（现为沈阳农业大学）。毛宗良积极响应号召，携带未满产假的夫人和女儿举家北上。他在教学中始终强调理论联系实际，编写教材时不仅汇集国内外相关资料，还亲赴生产一线作实地调查，编写出不少学以致用的教材。如为编写切合当地生产情况的蔬菜保护地栽培讲义，在还没有安置好家庭的情况下，他便率领青年教师到农村调查不同保护地类型、栽培种类及技术，对各类保护地进行温、湿度测定，继而作理论上的阐述，学生感到教材内容“有骨有肉”。鉴于我国蔬菜有些品种名称混乱的现状，他拟订了一个计划，对各主要蔬菜的种族及主要品种进行分类鉴定，统一名称，为生产、引种和科研做了必要的基础工作。毛宗良曾语重心长地指出：“我国现有的蔬菜栽培种类约有180种，如能开发、引种、扩大蔬菜种类，蔬菜市场就会更加丰富”。长期以来，他查阅了大量有关的国内外文献，搜集收录了640多种蔬菜资料，编著成一部《蔬菜名汇》，成为国内首份收集蔬菜种类最为齐全的资料，为蔬菜引种栽培及科学研究，提供了宝贵的参考材料。在收集国内外蔬菜种类的同时，他还注重引种工作。在沈阳，他先后引种独行菜、榆钱、菠菜、食用大黄和蛇瓜等，对其植物学性状、生长习性、食用部位和食用方法都做了详细的观察记录，认定独行菜、榆钱和菠菜为绿叶菜类，食用可口，生长期短，可以分期播种，以应淡季之需，并积极予以推广。这些都充分体现了毛宗良综合运用“查、引、选、育”并举、多方开展工作的指导思想和工作方法。1953年他辞去园艺系主任职务，1956年被国家教育部评为一级教授。1962年当选为辽宁省第二届人大代表。在“文革”那个不堪回首的日子里，毛宗良孤寂地走到了人生的尽头，1970年病逝于故乡黄岩。沈阳农业大学蔬菜学科正是在毛宗良的引领下通过几代学者的努力得到重大发展，尤其在蔬菜分类及蔬菜育种研究方向上有其特色，居国内领先地位，一些成果达到国际先进水平。1981年该校被国务院学位委员会确定为首批蔬菜学科博士学位授权点，1995年被列为博士后流动站，2002年该校蔬菜学科被评为国家重点学科。

毛宗良是中国园艺学界的一代宗师，著名教育家。他的一生与祖国的命运紧紧相连，为我国的园艺事业孜孜以求，有肇造之功；为培养国家的园艺人才鞠躬尽瘁，造就了一大批杰出人物，如两院院士吴良镛、中国风景园林界著名学者李嘉乐、著名园艺学家曹寿椿等。尽管岁月带了走毛宗良的驱壳，但他的人格和精神定会在一代又一代学人心中接力和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