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最早的植物学辞典
——陈景沂与《全芳备祖》
■周建灿 陈建华
黄岩名人馆陈景沂像
《全芳备祖》书影
宋代,黄岩经济繁荣、文化昌盛,各类人才喷涌而出,有政治家、思想家、历史学家、文学家,甚至还产生了一位“植物学家”,他就是陈景沂。陈景沂在南宋后期编撰、印行了一部植物(花果卉木)大型类书《全芳备祖》。这部著作有着极高的学术研究价值,被誉为“世界最早的植物学辞典”。
据陈景沂自序所记,此书因为“独于花、果、卉、木,尤全且备”,“所集凡四百余门”,故称“全芳”;又因为编者对书中录入的每一种植物都尽力辑录了有关“事实”“赋咏”“乐府”等内容,“必稽其始”,故称“备祖”。
在自序中,陈景沂记述了编撰此书的目的,他认为古今类书,汗牛充栋,“录此遗彼”,“取末弃本”,总有纰漏,无法完备,譬如花果卉木这一类书籍,“史传杂记之所编摩,骚人墨客之所讽咏”,也往往择选不精,语焉不详。鉴于此,陈景沂在外游学期间,“晨窗夜灯,不倦披阅,记事而提其要,纂言而钩其玄”,专注于花果草木,广为搜罗择选,详细记载,编撰成书。他还对此书给予了很高的自我评价,即“所集凡四百余门,非全芳乎?凡事实、赋咏、乐府,必稽其始,非备祖乎”。
南宋宝祐元年(1253)中秋,韩境在为《全芳备祖》所作的序言中,从侧面叙述了陈景沂编辑此书的过程。陈景沂“少负杰特,读书数万卷,目力所及,如富人坐日中之肆,细大涵蓄。感万物敷荣,乃独致意于草木蕃芜,积而为书,思袭前人之躅,以补后来者之阙意。客游江淮,纵观宇宙山川之盛,举凡舟车之会,人力所及,搜览之余,可以广纪载备讨论者,毕录无遗。于是物推其祖,词掇其芳,数十大家之作俱在,而骚人墨客之咏亦不废。不知萤几聚、雪几映,剡溪之藤凡几阅,而《全芳备祖》之书成矣”。书成之后,“名公巨卿,嘉叹不少置。尝以呈天子之览,陈君不可谓不遇矣”。韩境在序言中又称,陈景沂晚年曾携书访问他,跟他说自己后悔在年少时编撰了这部书,韩境则宽慰他说,这个就是《大学》中所说的“格物”,孔夫子说学《诗经》可以“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这部书就是最好的,不必后悔。
陈景沂晚年后悔在年轻时编撰了这部书,或许是认为在编书上浪费了太多的光阴,在学而优则仕的时代,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想法了。韩境则以通达的见解宽慰他,认为这合乎儒家所言的“格物”,所以这部书是最好的。宋人这种超前意识,跨越了千年时光,如今看来亦是熠熠生辉。确实,以现在的眼光视之,在学术与文化价值上能与之媲美的宋人著作,又有几何呢?
《全芳备祖》分前、后两集,前集27卷,后集31卷,合计58卷。前集为花部,后集为果、卉、草、木、农桑、蔬、药等部,纲举目张、层次分明、条理清晰。在我国的辞书中,它是一部编排科学、体例谨严的专科辞典。因此,著名学者吴德铎在农业出版社1982年版影印本《全芳备祖》跋文中,称之为“世界最早的植物学辞典”,之后这一提法被学术界广泛认可。
《全芳备祖》的内容极为丰富,网罗植物品种众多。据南京师范大学程杰教授统计,花部共著录114种花色突出之植物,附录7种,后集果、卉、草、木、农桑、蔬、药等部共列名著录269种,附录30多种,其中植物274种。陈景沂的自序记:“北宋以后则特为赅备,而南宋尤详,多有他书不载,及其本集已佚者,皆可以资考证。”其备述各种植物起源、特征、形态、性味、分布、用途、演变以及历史掌故、风俗传说,后又增补、修正有关诗词文赋,力求齐备,编为一帙,开古代以植物为对象的类书之先河,成为我国植物学工具书的鼻祖。《全芳备祖》与《群芳谱》《广群芳谱》《采芳随笔》有嬗递渊源。《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全芳备祖提要》记:“明王象晋《群芳谱》,即以是书为蓝本。”汪灏等编《广群芳谱》,则是对《群芳谱》的扩充。乾隆四十八年(1783)举人查彬著《采芳随笔》,亦有扩充和发展。杨宝霖在《〈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别集草木卷与〈全芳备祖〉》 一文中阐释了《全芳备祖》与《古今合璧事类备要》的内在联系,指出《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别集中,记载花果草木的卷二十二至卷六十一的40卷实为《全芳备祖》的简编本。
《全芳备祖》辑录了大量文人墨客的赋咏,以宋代诗文作品为主。据现代学者统计,其“赋咏祖”共辑资料4953条,其中完整诗篇2146首,散句2807条;“乐府祖”共辑词作459首。“这是一部文学作品占绝对分量的类书。所辑资料,尤其是赋咏祖、乐府祖两部分,绝大多数都是宋人作品,称作宋代文学之渊薮,洵不为过。”清朱彝尊和汪森辑《词综》、沈辰垣等辑《历代诗余》、厉鹗编《宋诗纪事》,多据其补遗。20世纪30年代,赵万里编《校辑宋金元人词》,曾用之考校;唐圭璋编的《全宋词》,更加以据引辑补。可见,《全芳备祖》是宋代文集辑佚、校勘的重要资源,在中国文学史上也具有极高的文献价值和学术地位。
《全芳备祖》虽然闻名遐迩,但编撰者陈景沂的生平却不见史传,仅在序言中有零星记述。或许是陈景沂花费太多的时间与精力用在编撰《全芳备祖》上,而将所谓的功名利禄给忽略了。没有考取功名,无法出将入相,也没有什么可大书特书的事迹,这也是陈景沂晚年所痛惜与后悔的。但在“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之时,陈景沂选择了编撰《全芳备祖》,并因此留“芳”百世,光耀千古!这既是陈景沂之大幸,也是后代学者之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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