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花名栌兰

■王秩美

经过一条巷子，无意间瞥见墙角有一株小花，红红黄黄、星星点点的，甚是好看。是野人参花，我以前在老家时养过。不知道哪里飘来的种子落在阳台上，后来就自己长出了花，我看它长得漂亮，就没有移开，反而当做家花来养。每年花开的季节，阳台上就犹如星星闪光，一派好景致。我喜欢这花顽强的生命力，即使好几天忘记浇水，它也一如既往开得旺盛。后来举家迁进了城，阳台上的野人参花就忘在了那里，偶尔有一次回到老家，看到它依然在阳台上活着，暗自开着，心里竟然有一种莫名的欣喜。就算人已经离开了，但还是有生命活在老房子里，那种感动，总有点令人潸然。这花，就这样子，时常在我脑海里闪烁着，想起它，我总有一点点悸动。今日在这里又看到了它，我心中的那种感觉又涌了上来，我转头对老公说：“这花在这里反正没人要，不如我挖一棵回去养吧。”

没等老公回话，我转身就朝那花奔去，抓住枝干用力一扯，想把它从墙缝里扯出来，没想到用力过猛，花一扯就断了，根系留在了墙里，外面的枝干被我扯在了手中。我看看墙缝里的根系，知道是挖不出来了，顿时惋惜地看着手中的花枝，心里一片凄然。老公看了看，说：“想必是养不活了，扔了吧。”我想了想说：“反正是到手里了，家里还有花盆，试试看能不能活。”

我把花枝包在报纸里，心里暗暗说：真希望你能活下来。回到家找到花盆，把手里的野人参花种了下去，浇上了水，放在阳台的角落里，有时间的时候就过来看看，待水干了就又浇点。就这样子过了几天，花叶不但没有枯萎，反而长了芽，又冒出了一些花骨朵。我笑着对老公说：“看，看，这花果然不负其名字，真如人参一样，命贵着呢，你看，活了！”老公也笑：“这花还真是令人惊奇！”

是的，真是令人惊奇的花啊。就这样子，没有根系，仅仅凭着我有心的栽种，就这样子活了。花朵小小的，有黄色、红色的，花开略紫，很漂亮。我看着它在风里摇曳的样子，满满的都是欣喜。

看着花，突然想起还不知道它的学名，在百度上输入“野人参花”，网页跳出不少此花的图片，才知道原来这花叫做“栌兰”。“栌兰具有观赏，药用，食用等多种价值。因其外形及功能近似人参，故被誉为南方人参。”原来这花不但好看，而且可以食用。

小时候第一次见到栌兰的场景浮现在了眼前。阳台上第一次看到它时，就被它那美好的形象给吸引住了，母亲说“它叫做野人参花”“山脚下的小溪涧边常常能见到，既然它的种子落到了阳台，那就留下来吧。”“以前听人这么叫这花的名字，只是也没有去研究过它。”祖母呵呵一笑，伸手摸了摸花枝，道：“世间的万物都神奇着呢，很多还要等孩子们自己去发现呢。”

现在想来，祖母和母亲是知道栌兰的，也一定知道栌兰的作用。如果不是如今又遇见此花，我想，我是不是早就已经忘记那些往事，忘记在远去的故乡还有这么多的回忆。

很多时候，我们就犹如这野人参花一样，失去了根系，失去了生我养我的土壤，远离故土，没有希望，但就是在这样子的情况下，我们还是一步一步活了下来，在适当的时候开了花。天底下其实没有那么多的是非缘由，也没有那么多的道理要讲，一棵栌兰，让我知道，只要有合适的水分和阳光，只要有一点希望，就有重新活下来重新生根发芽的可能。

窗前的那一棵栌兰，常常引得蜜蜂彩蝶飞舞，花季慢慢地过去，栌兰上面的小花慢慢结成了籽，我轻轻地把籽捏下来，然后在其他花盆上也播了种。我想象着明年春来，那一片的栌兰发芽长叶，会是怎么样一种场景。

我知道，故乡那一片土地，我是很难回去了。故乡的山，故乡的水，故乡的野花野草，还有那一些记忆中的人影，都会慢慢模糊，渐渐消隐。但是心里有一片土地，一直在心中温润的地方，抽枝长叶，只要偶尔触及，都会漫山遍野地开出花来。

祖辈们告诉我们的，会记住。没有告诉我们的，也会在漫长的一生里，默默去发现。心中有一寸地方，一直在久远的回忆里，封存着一片希望。就像栌兰，只要还有土壤和水分，就会重新生出一片灿烂。

有花名栌兰，芬芳自天涯。此生谁不系，落地便故乡。有这样一种花，认识它，种植它，也是一种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