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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06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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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版:要闻
2016年06月22日

大陈岛垦荒,不能忘却的黄岩记忆

——为大陈岛建设奉献青春岁月的长潭水库移民寻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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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施建文 丁 鹤 赵 阳 叶 骋

今年“六一”国际儿童节前夕,习近平总书记给大陈岛老垦荒队员的后代、台州市椒江区12名小学生回信。

习近平总书记在信中勉励孩子们向爷爷奶奶学习,热爱党、热爱祖国、热爱人民,努力成长为有知识、有品德、有作为的新一代建设者,准备着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贡献力量。

60年前,浙江省467名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响应国家号召奔赴大陈岛垦荒建设。用几代人的努力,将这个荒无人烟的小岛,变成了东海上的一颗明珠。

几十年过去了,“艰苦创业、奋发图强、无私奉献、开拓创新”16个字的“大陈岛垦荒精神”始终感召台州人民砥砺前行。

然而,还有多少人记得,当年在大陈岛上生活的,除了外来的垦荒队员之外,其实还有很多黄岩移民。

这些移民他们曾经生活在乌岩区,为了建设长潭水库的需要,他们背井离乡,远赴国防最前线,用自己的辛勤劳动建设着新的家园,尝遍了各种酸甜苦辣。

近日,本报派出了采访团远赴大陈岛,与他们一同回忆垦荒的那段流金岁月。

 

2006年8月29日,时任浙江省省委书记的习近平慰问叶仕华(右一)等大陈岛的建设者。

 

叶仕华向记者讲述垦荒的日子。

 

叶仕华:牢记习总书记教诲,建设好大陈家园

 

6月14日,当落日的余辉洒向上大陈码头时,64岁的叶仕华就坐在那里,深情的目光望向深海,满眼都是自己24岁的影子。那一年的他,上山下海、意气风发,成为了远近闻名的生产能手。

叶仕华出生于1953年,在他略显模糊的记忆中,自己是从乌岩区东溪村举家搬迁至大陈岛的。在他7岁那年,随着父母从潮济码头上船,坐了十多个小时才到达上大陈岛,从此一家人便在这片陌土定居至今。

上岛之初,这里留给叶仕华的印象是荒凉且暗藏危险。山间的田地常年无人打理,茅草开始野蛮生长。在这片有一人之高的茅草地里,还埋藏着不少国民党军队遗留的地雷,村民徐奎德就曾在上山砍柴途中被炸成了残疾。

来自乌岩的移民并没有被恶劣的生活环境所吓倒,在那个农业学大寨的年代,他们与从温州等地赶来的垦荒队员们一起战天斗地,以昂扬的生产热情,在岛上开垦出了几百亩的田地,还种上了花生、土豆、棉花等作物,过上了自给自足的生活。

叶仕华17岁便参加了工作,他开垦过荒山、养殖过海带、捕捞过鱼虾,多次因生产能力突出受到表彰。在他42岁那年,被推选为大半天村村党支部书记。在任期间,叶仕华为大半天村的发展和村民生活改善做了不少实事。

叶仕华说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日子就是2006年8月29日。那一天,时任浙江省委书记的习近平来大陈岛慰问,叶仕华在家门口与习书记握了手,那个镜头被永久定格下来,如今一直被叶仕华珍藏在书柜的显眼之处。

“总书记很平易近人。”叶仕华说,他在慰问村民的时候,非常关心村民的生活,问得也仔细:出海需要几天、产量如何、捕鱼用什么网、一年收入多少……

在得知叶仕华是村党支部书记的时候,习近平还单独问了他村里的发展情况和老百姓的生产生活情况。他嘱咐叶仕华,党员干部要发挥艰苦奋斗的精神,带好队伍;要清正廉洁,做好村民的服务工作。

临行之前,习近平勉励村民们:“岛上的生活非常辛苦,大家要建设好自己的家园,党和政府不会忘记你们的。”

叶仕华说,这十年来,他一直牢记着习总书记的教诲,坚守在大陈岛,为村民生活的改善、村庄的发展做好服务工作。

 

大陈岛夜景。

 

海岛一隅。

 

金信国:海岛成了家,大陈成了故乡;乌岩,只有梦里才能回去

 

午后,当太阳的热力慢慢消退,76岁的金信国开始从家中出发,踱步至村口的小杂货店。这里聚集着不少老人,和金信国一样,他们大多来自曾经的乌岩区士门乡桐树院村。

金信国的父亲早逝,他与母亲及四个兄妹一起相依为命。1960年,为了响应黄岩长潭水库建设,桐树院村整村400多人搬迁至国防前线——大陈岛。

那一年,金信国18岁。他依然清晰记得离家时的情景:早上8时,母亲背上前一晚收拾的物件,轻轻地关上房门,挽着几个子女的手,朝着埋葬已故丈夫的方向磕了头。金信国看到母亲在离家的路上数次抹泪,但那时候的他并没有多少伤感情绪,毕竟大山里的孩子是非常难得出趟远门的,况且听村里的老人说,去新家需要坐好几个小时的小货轮,这让金信国更加期待。

一家人在热闹的潮济码头吃了午饭,便登上了开往海门的小货船。在船上,金信国碰到了村子里儿时的玩伴,几个同龄人对于路上的所见所闻喋喋不休,不知不觉数个小时就过去了。

到达海门时,已经是晚上八九点钟。为了省下住宿钱,母亲带着金信国兄妹在海门粮油厂借宿了一宿。时值寒冬,金信国兄妹在睡觉前蜷缩着瑟瑟发抖,母亲见此情景,便借来几条麻袋盖在儿女身上,这一幕让金信国至今记忆犹新。

三四个小时之后,母亲叫醒了金信国兄妹,一家人又辗转登上了开往大陈岛的小货轮。上岛之后,来自桐树院村的被安排住在下大陈岛,母亲给驻扎在岛上的部队干些杂活,金信国则跟着开荒队员一起开辟农田。“那时候,开荒队员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为了响应国家的号召,背井离乡来到大陈岛开荒,他们的精神激励了很多人,岛上的生产热情非常高涨。”金信国回忆。

金信国被生产队安排出海捕鱼,但是大山里出来的孩子没见过风浪,晕船是常有之事,有时甚至连苦胆水都吐出来。新鲜感消退之后,剩下的就是思乡的念头,那时候,金信国才明白为什么母亲对家乡如此留恋。

金信国说,好几次做梦,自己回到了家乡,回到了儿时生活过的地方。但是想归想,每天醒来,活还得接着干。“就和鸡一样,不出去扒点挖点,哪有饭吃!”

后来,金信国在岛上成了婚,凭借着辛勤劳动积攒下几万元钱的积蓄,并用这些钱盖了2间3层楼的房子。

1967年,村里养殖的海带取得大丰收,作为养殖代表,金信国还参加了当年在黄岩召开的生产大会,大陈岛作为典型得到了与会领导的表扬,这是一件让金信国这么多年以来都觉得无比光荣的事。

再后来,为了抢救村集体资产,金信国火急火燎地在台风天里跑到海边收网,不幸呛到风之后,因为缺医少药,慢慢演变成了气管炎。如今的金信国,多走几步路都会喘得特别厉害。

“也曾想过回去,但是终究没有成行,如今老家已经淹在水底,再回去也找不到了。”金信国说,这么多年下来,海岛成了他们的家。

 

居住区。

 

卢良地:无怨无悔奉献一生

 

从椒江七号码头坐船到大陈岛,不到2个小时。对初来乍到的游客来说,2小时的时间不短。

然而,对于卢良地老人来说,2个小时简直太快了。60年前,当他第一次登上大陈岛的时候,船在海上飘了足足6个小时。

“我们当时来的时候坐的是那种破旧的小货轮,马达还是坏的。大家以前又没出过海,所有人都吐得不行,船上都是呕吐物。”

回忆当年登岛的情景,老人思维依然清晰。老人说,他是乌岩区东溪村人。作为村里的党员,他当时要负责做好长潭移民的思想工作,还要把村里的居民接到大陈岛。让村民离开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来到大海上的一个孤岛,老人说当时也是费了不少心思。

“我们离开家,就意味着可能回不去了,因为房子被淹了。以后到了岛上,生活怎么样,当时大家也没有底。”老人说,自己是党员,当时让自己上大陈岛,自己也没想那么多。

到了岛上,艰苦的环境还是出乎卢良地老人的意料。

“岛上的土壤不肥,长年吹海风,水稻都种不了。”习惯了农耕的长潭移民,到了海岛,只能摸索着从事捕捞和海带养殖。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卢良地和移民们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老人回忆,以前他们养海带,要徒手在海水里穿海带苗,而且是一整天泡在海水里。海带苗要穿在竹子里,再挂到海田里的浮缆上养殖。每天,大家都要拿着刷子、摇着舢舨去海面上护理这些海带苗。如果海上风浪大,有些人会连胆汁都吐出来。但只有完成任务,大家才能回到岸上。

“那时候做的都是力气活。除了养海带,我们还要开荒种点番薯。有时候干活累的时候,还真掉过眼泪。”老人告诉记者,由于太过于艰苦。但是他本人没有想过放弃,因为自己是共产党员,他当时整天想的就是怎样把大陈岛建设成为一个美好的家园。

如今,卢良地老人和老伴已经在岛上生活了60年。由于有贡献,又是老党员,老人每年都能有一万多的特殊补贴。老人们的孙辈们如今都生活在岸上,但卢良地却仍旧选择坚守。

“在这里生活久了,也就离不开了,我这一辈子都是大陈人了。”老人动情地说。

 

卢良地在接受记者采访。

 

张友富:我们用血和汗为子孙后代创造美好生活

 

“让我们一起前往大陈岛!”1959年,也就是在张友富11岁那年的某天下午,这句响亮的号召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虽然,那时他还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将彻底改变他的人生。那一年,张友富还住在桐树院村,只记得村里人都集中在一块空地,众志成城要前往大陈岛,稚嫩的他知道自己将要远行,牵着大人的手在人群中兴奋不已。

没过多久,大概是在同年11月27日,张友富随着父亲和兄嫂踏上了前往大陈岛的船只。行李已经搬上另一只船运走了,一行人只随身携带一些轻巧的物品。“在船上我没有晕也没有吐,开心地玩了一路,关于那段记忆我和同行的大人们不同,我是愉悦的。而大人们,尤其是我的父亲对未知的前方非常担忧。”张友富说。也不知道船开了多少小时,船只停留在了海门,停靠四、五小时后又继续航行,最终到达大陈岛。张友富对于长潭水库那个老家的记忆就此终止。

荒凉,这是张友富对大陈岛的第一印象。上岛后,张友富一家子被分配到一座山岗上的旧房子里。后来张友富才知道那些房子是原大陈岛居民逃到台湾后留下的旧房。童年时代,张友富对这栋分配到的旧房子非常惧怕。“房子里没有太多家具,几乎没有天花板,楼板也是漏的,一下雨就滴滴答答漏个没完。”张友富回忆。而父亲对当时的境地也忧心忡忡。“我的父亲在老家务农为生,而岛上种不了瓜果,只能种点番薯、蚕豆,父亲没有办法像在老家一样种一大片果树。大陈岛要发展还得依靠渔业。”张友富说。

和垦荒队员相比,大部分长潭移民们适应得更快。张友富19岁的哥哥一上岛就被分配到捕虾的队伍,此前从没接触过大海的哥哥立即学起了捕虾,马上成了队里的生产能手。张友富看着正当盛年的哥哥每天干劲十足也深受感染。张友富意识到,离开了长潭,大陈岛就是他的第二故乡了,而他最希望能像哥哥那样尽快为大陈岛的建设出心出力。

16岁那年,张友富完成了自己的学业,被编排到跃进大队,分配到了运输队。在岛上生活了几年,张友富已经长成黝黑、健壮的小伙子,彻底接纳了大海,也明白运输对于这个岛来说是多么重要。渔民们捕上来的鱼和虾,或是新鲜的,或是腌制过的,要运到内陆就全靠这些运输队了。

平日里,张友富和两个队友一同驾驶帆船,能多久到达目的地全指望着风力,快的时候半天到了,慢的时候则要足足在海上漂两三天。“有一次,我们在海上慢悠悠漂了三天才到达码头。虽然船上有足够的食物和水,但是海上漂泊的日子还是让人提心吊胆。”张友富回忆。

如今,岁月的车轮越滚越远,张友富和那段艰苦日子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但记忆却没有淡去。“当初,一家四口上岛,如今四个人只剩下两个了,但整个家族却不断壮大了。我们用血和汗为子孙后代创造美好生活。”张友富感慨。

 

张友富在接受记者采访。

 

徐定寿夫妇:长潭移民为大陈岛建设作了贡献

 

多年以后,想起时任总书记的胡耀邦对他们的激励,这让依旧生活在大陈岛的垦荒队员仍然感到热血澎湃。这让白发苍苍的老夫妻来自温州永嘉,老太太叫周银翠,她的丈夫叫徐定寿。1957年2月份,两人以第二批垦荒队员的身份登上大陈岛,那一年,周银翠才21岁,丈夫26岁,他们的孩子,一个1岁,另一个2岁,也一同带到了岛上。

垦荒再辛苦,也没有磨灭队员们响应党的号召,完成党的任务的意志。周银翠分配到的是农活,虽然岛上的气候和环境不适合大多数植物的种植,但垦荒队经过一段时间摸索,发现岛上能种出香甜的地瓜,饱满的小麦和蚕豆,农业也慢慢发起来。回忆起那段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生活,周银翠觉得既辛苦,又充实。粗重的农活让年纪轻轻的周银翠吃不消,但是内心澎湃的激情支援着体力上的匮乏。“能让岛上贫瘠的土地有所生产和收获,我们垦荒队的每个队员都激动不已。”周银翠说。

徐定寿则当起了“挑夫”。“海里打上来的鱼虾放在码头,我们将鱼虾挑到操场上铺平晒足,制作成鱼干。这是纯体力活。”徐定寿回忆。

但是,当时挥洒热血热汗的不止这对夫妻,还有几百名垦荒队员和来自长潭等地的大批移民。“长潭移民和我们垦荒队员干的是同样的活。除了我们的南田队没有分配长潭移民进来,其他的队里都有很多长潭移民。”徐定寿老人说。岛上每个人的力量拧成一条坚固的绳索,让大陈岛脱离贫瘠和荒凉,推动其驶上康庄大道。

周银翠说,过去温州来的垦荒队员说的是温州话,黄岩来的移民说的是黄岩话,大家很难在言语上有交流。后来,慢慢在一起生产生活时间久了,大家可以一点点交流了,大陈岛的居民也算融合在一起。“经过垦荒队员及我们一起努力建设,如今的大陈岛建起了台州首个海洋牧场,办起了工厂化水产养殖场,还建起了青少年宫等,我们是一起参与建设并看着大陈岛一步步繁荣起来的。如今,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但是我们的垦荒精神不能磨灭,大陈岛的未来还需要年轻一代不断弘扬和继承垦荒精神。”周银翠说。

 

徐定寿夫妇回忆当年垦荒的情景。

 

大陈岛码头。

 

缓缓驶出大陈岛的轮船。

 

(扫描右下角二维码可观看大陈岛黄岩移民寻访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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